这将不会是俊哥唯一一次站到被告席上。
永康法院某法庭,时间是4月22日上午10点。两年前的一起故意伤害案正在开庭审理。当年因证据不足,俊哥被取保候审,一直逍遥在外。
当法官刚宣布“开庭审理结束”,几个便衣上来,俊哥双手被反摁到背后,俊哥的脸部肌肉抖了抖。
“我们是经济开发区派出所的,有事找你调查”,便衣把传唤证递到俊哥的鼻子底下……
8年之前,俊哥不叫俊哥,他的“老板”们以“喂”来代替。那年他15岁,刚背着行李从云南镇雄老家到永康。
8年后,俊哥,是一个永康场面上的人物都知道的名字。
只要他一声号令,上百人乃至几百人就立即从永康四面八方,集结在一起,手拿砍刀或铁棒。
这是永康警方历年来抓获最多成员的涉黑犯罪团伙。至10月初,已抓获的涉案人员近百人,其他成员还在追捕中。
俊哥
去抓俊哥的,有专案组成员陈卓(化名)。
俊哥入陈卓的眼,是今年1月,陈卓刚调到经济开发区派出所。
1月,永康连续发生多起去云南的中巴车被砸坏窗玻璃的案子。为首闹事的是几个云南镇雄人,因为他们要抢占永康去云南的长途车生意。
在开发区夏溪和大坟山一带混的小混混们(被称为“夏溪帮”和“大坟山帮”),不再偷鸡摸狗了,改去赌场收保护费了。
他们背后,都有个大哥,叫俊哥。
陈卓知道他。
2008年11月28日,在永康模具城开店的郑老板被人砍伤,身中两刀,一刀在手,一刀在背,刀直入肺部,郑老板至今仍未康复。
起因是,有人来拉货,不肯先付款,硬要拉货,后来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长头发,开了辆小轿车,郑老板受伤败下阵。
警方了解到,要货的是在武义开厂的应老板,长头发的就是俊哥,但两人都没承认。
最后,警方只好先放人,暗中调查。
能人
彼时,俊哥在永康“圈子里”已很有名气了,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口口相传中,俊哥成了一个神通广大的“能人”。
娱乐场所的老板有事要叫他,村干部搞选举拉票或解决什么纠纷,都会想到让他去“看看”。向应老板介绍俊哥的,就是永康当地一个村长,他们也是在饭桌上认识的。
关键是,俊哥能迅速召集到人,“平时各有地盘,遇有召集,立即聚集,动辄上百甚至几百”,永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打黑办主任李妙说。
去年10月的一天,永康某会所老板请俊哥出马,俊哥一个电话,其中一个手下就叫来了四五十号人,手持砍刀和铁管,来势凶猛。
虽然最后没动手,但喊来的每个手下都拿到了几条中华烟。
从“鸡头”到长毛军
8年前的俊哥,还是个没发育的少年,只身一人到永康,一开始,他就跟一些大哥在永康的“香港街”混。
“香港街”,是指永康城区的河东路,背靠永康繁华闹市区,车水马龙,人称“香港街”。早几年,那一带,美容美发店很多。后来,俊哥成了“鸡头”,负责拉客……
很快,俊哥觉得做这个没出息,另投门下,先后跟了几个老大,看场子收保护费。
“这几年,永康‘打黑除恶’打得紧,一个个大哥被抓,他才渐渐露出来了”,李妙说。
2007年,警方差一点抓到了俊哥,一家KTV寻衅滋事案,几个主犯抓了,但俊哥却跑了。
等他再出现在人们眼里,不再是当年毛头小伙,长得一副厚实身板,中分披肩发,人称“长毛军”,有一帮人跟着,行踪神秘。
浙江警界“打黑”英雄、永康市公安局党委委员徐子健知道,“打黑除恶”有个时机问题,在黑恶势力没充分暴露前,不能轻举妄动。
警方在等待最佳的出击时间。
赌场握股
俊哥手下多,和他讲义气有关系。
每次,有手下被放出来时,俊哥都派车亲自去接,每次叫人出场,他给钱,从不会少于200元,又叫手下打车回去,对那些“出来闯荡江湖身无分文,找不到工作,没饭吃”的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拉拢人心的好办法。
俊哥涉黑团伙成员中,80%是云南镇雄老乡。云南民间有个说法“镇雄人打架是出名地狠”,早在2007年,据《法制日报》报道,云南省镇雄县法院审结青少年犯罪案件80起200多人,其中在校青少年约占55%,当地法官称,在镇雄“青少年犯罪呈年轻化、团伙化趋势。”
当然这一行,光讲情意是不够的,关键时刻,还要拼“谁最狠”。
永康有条街开了很多棋牌室,渐渐地有人开了地下赌场。一个叫“拐子”的江西人开棋牌室最早,成了这条街的老大。
2009年下半年,俊哥找到拐子,要抽赌场股份,“拐子”不肯。
一天夜里,拐子出现在一家宾馆,就被人左右架住,秘密绑到一座山上。
几天后,拐子同意,俊哥占赌场30%股份,拐子还“答应”俊哥,他的生意不能超出西街这个范围。
对俊哥来说,这是必须拿下的。到2009年,俊哥已握有永康绝大部分地下大小赌场的股份,份额从没在30%以下过,有的高达7成。
斩恶行动
警方决定出击,行动命名为“斩恶行动”。
今年4月1日和15日,永康警方两次行动,抓到的人中,都没有俊哥。
而最后的机会,戏剧般地来临了。
4月22日,郑老板被砍一案开庭审理,专案组觉得,该出手了。
这一次,他们很有信心,俊哥再也无法脱身——他们手里有了俊哥其他的犯罪证据,俊哥团伙涉嫌强奸、抢劫、故意伤害、贩毒、容留他人吸毒、开设赌场、寻衅滋事等多种犯罪活动。
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
抓捕前,连陈卓在内,仅3个人知道,其他警员,直到等行动前,才知道目标是谁。
俊哥常跟手下说,出事,他会去摆平的。9月14日,“斩恶行动”第三次行动,依然在等俊哥出来的60多个团伙成员被抓。
永康打黑全国有名
2001年,全国开始部署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永康市“打黑除恶”,从不手软,在全国都有名。
2003年,当地一人大常委“涉黑”落马;2006年开展的“雷霆行动”,抓了一批黑恶势力团伙;去年,原人大代表徐征勇“涉黑”……
永康市公安局党委委员徐子健说,一直以来,永康市委市政府和政法机关一直在与“黑恶势力”顽强作战。
徐子健说,黑社会性质组织,首先要有一定规模(指人员结构)和有钱,而这必须通过各种手段来非法敛财,“一只手敛财,一只手寻求保护伞”。
永康现在的打黑除恶和以往不一样,以前是垄断某个区域和行业,如公交运输、托运、矿产等,而现在,哪里有钱,犯罪分子就容易往哪里钻。一般,黑恶势力组织,过了生存层以后,就会寻找安全层,有了安全层,它能存在一些时间,它会又寻求第三个层:保护层,会在政治领域谋求保护。
记者杨丽 通讯员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