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蟹是河鲜中的珍品。江南水乡,到了农历十月,“秋风响,蟹脚痒”,金秋时节,河蟹体大肥美,蟹黄盖顶,肉白丰盈,味道鲜美。清代李渔说:“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已达色、香、味三者之至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所以,民间历来有“一蟹上桌百味淡”之说。其实,除了秋冬季节的河蟹味美外,农历六月的河蟹也毫不逊色,这就是俗称的“六月红”。
时令进入初夏,老天时而洒下阵阵雨水,时而艳阳高照,明晃晃地耀眼。空气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暖烘烘、黏糊糊的湿气。“黄梅时节家家雨”,一出梅,高温笼罩着江南大地,盛夏来临了,这是一年四季中最热的季节,也是“六月红”上市的时候。“六月红”的蟹身只有鸡蛋那么大,蟹肉鲜嫩、蟹肪深红坚实,放入清水一蒸就变绯红,故此得名。在我们这一带还流传“穷再穷,不忘六月红”的俗语。
说起“六月红”,就自然想起那一段艰苦的农村生活。
盛夏酷暑,正是农村最繁忙的季节——“双抢”,即抢收抢种。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为了提高亩产,大面积推广种“双季稻”,早稻收起再种一熟晚稻。由于温度的关系,一般晚稻插秧迟于立秋,到抽穗灌浆期,就可能会遇到寒潮,出现“朝天笑”(即瘪谷),影响产量,严重的还会颗粒无收。所以,“双抢”时节,往往起早摸黑,还要开夜工。
插队落户在乡下,平日里,还可抽空到家里,拿点菜,但在这样紧张繁忙的季节,根本没时间了。不是“什锦菜”下饭,就是淘水饭里放点糖。这样,一天一天苦挨着。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母亲什么时候会来。
那时的“双抢”,是头等大事,各行各业都要支援。母亲在小镇上的商店工作,每到“双抢”,总要送货下乡。一根扁担两只箩筐,筐里面有猪肉、油条、豆腐等食品,也有清凉油、十滴水等夏令用品,走村串户,方便农民。
估摸着母亲可能要来,八九点钟,眼睛就不断地朝那条通往小镇的垄沟岸上瞧。看见母亲挑着担子的身影出现了,就扔下肩上的担子奔去。
这时,母亲就会小心翼翼地揭开筐上盖的匾,从筐底拎出一串小蟹。那小蟹乌黑的壳,张牙舞爪地吐着水泡,一根青稻草把它们一只只拦腰捆着,一只挂着一只。我拎着这串小蟹,心里是美滋滋的。虽然母亲的筐里有肉,而且是一块块很小的上面写着售价5角、6角,但那时我是不敢奢望的,也无须母亲的解释,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家里的贫困。这一串小蟹已使我心满意足了。
现在,小蟹又快上市了,十元七只、十元八只,虽然没有那时的“六月红”那样饱满,但我总是忍不住要买,是小蟹的鲜味的吸引吧,抑或是流逝的岁月的延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