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母亲从潮泥滩嫁到当时的嘉善西门外三里桥对面一个小村里,再到我出生,那么从嘉善西门到潮泥滩就成了我们一家一直来来往往的主要路线。
刚解放初,没有小火轮,我们去潮泥滩主要是走路,有时需要载物,也用手摇船摇去的。走路是从西门出发,沿西门大街到卖鱼桥,再穿中山路,走过小寺桥,进入东门街,走过日晖桥,再到青龙桥,青龙桥一过,就是嘉善人俗称的“官塘”,从前是官员游船经过,纤夫拉纤走的路。沿“官塘”可以走到将军湾。将军湾的名字很多,有叫张泾湾,“文革”前叫张汇,后又演变成今天的惠民。我在这里也不去考证。
走过将军湾,就没大路了,主要是农田渠道一类的,或是田间较大的路。一出张汇镇,向东看,就能看到潮泥滩小学后面高高的铁塔——当年战时留下的望风台,可能是日本人造的,也可能是国民革命军在抵御日寇时造的。因为当时潮泥滩也是淞沪抗战的前沿。反正听老人们讲,东洋人来的时候就有了。
潮泥滩,当时是嘉善很有活力的一个集镇,位于浙沪交界,一座小石桥把浙江与上海一隔为二,石桥东,叫东横头,归嘉善县管,石桥西叫西横头,归上海管。解放前,上海归江苏省管,那么石桥西的西横头是松江地段,人们习惯叫石桥西的西横头为松江县,一直叫到潮泥滩彻底衰落为止。可能今天年长的人仍在叫。
计划经济时代,物资紧缺,那么这个小集镇在嘉善就相当于大陆边上的香港。在全部物资凭票的时代,西横头的供销社每个月有一定数量的香烟、糖、布、纸等不凭票供应。人们需要,就要半夜起来排队。当时购买力弱,如果家里不造房子、不结婚娶亲、定亲,是不会去买的,所以一般还是能够买到不少浙江没有的紧缺物资的。
我记得“文革”时期,我一个邻居要造房子,需要10条劳动牌香烟,他们大人郑重其事到我家,与我母亲商量买烟的事,母亲同意了,我几个舅舅与小姨,排了3个早上,才把烟买齐。当时一个人排一次队最多可以买两包烟。
东横头的嘉善县部分,最东面是茶馆店,往西过来有竹器店,供应一些竹器农具,箬帽、纸伞、灶台的洗帚、马桶发洗等等。再过去就是供销社,从各种农用品到家用品,品种很丰富。靠近中间小石桥不到点,就是三老的油酱店。西横头的店比东横头多,从小石桥到潮泥滩小学沿线街道也长,只不过店没东横头那么集中。供应的物资与嘉善县也不同,都是“上海货”。
潮泥滩小学位于西横头最西,我在潮泥滩小学上了二年学。上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时学校有三排房,东边的一排最大,是高年级的教室,南北走向,隔一个操场,就是西面一排房,东西走向,比东边那房子小,有3个教室,相当于当时的五六间民房那么大,是低年级的教室,南边还有一排矮房,是教师的办公室。西面一排房的后面,就是一个大望风台。儿时感觉很高,学校规定,学生是不能爬上去的。但有时周日去那里玩时,我也曾爬上去过,爬到三分之一,就不敢了。我最后一次去看,那是上世纪70年代初,望风台还在,但感觉很小。后来由于年久失修,不知哪一年被拆了。“文革”前,去潮泥滩有了轮船,票价也很便宜,我们小孩子半票,只要5分钱。不过每天只有一班船,去了当天就回不来,要等到第二天。但去外婆家一般都是几天,暑假与寒假是必去的。一直到上世纪70年代初叶,阿姨一家调动工作到嘉善,外婆随阿姨一起过来,潮泥滩我再没去过。以后的40多年中,我去过两次,一次是结婚时,一次是外婆去世回家下葬。最后一次距现在也有10多年。上世纪80年代后期,潮泥滩开始衰落,到90年代已经基本无集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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