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冬天特别冷。厚厚的冰随处可见,水沆中,水塘里,河浜里。长长的冰棱子挂在屋檐下、柴堆边、树叉间……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太阳总像与人们在捉迷藏,躲在云层里,不见影儿。
家里经济拮据,根本没有取暖的暖宝宝,更没有空调。寒冬腊月,脚炉就是我心中的暖暖的太阳。没有冬阳的日子里,我喜欢围着脚炉,任凭时间挪移。
脚炉是母亲的陪嫁之物,带给我很多回忆。脚炉黑黄色,扁圆形的身子,像个圆圆的老南瓜。脚炉盖上有很多排列整齐的小圆孔。平时,脚炉一直放在稻草编织而成的囤窝里。冬天到了,当外面刮起凛冽的寒风,又没有太阳时,母亲便会生暖脚炉。
好奇的我便会跟着去,只见母亲从灶膛里弄一些刚烧过还冒着火星的灰,放到脚炉底上,然后在冒着火星的灰上盖上一层砻糠之类细小的可燃之物,接着再在上面放一些带火星的灰,最后放上一些冷灰,稍微按按结实。一会儿,脚炉便会暖起来。
刚开始,脚炉盖上的小孔里会冒出一些烟来,慢慢的烟会越来越少。脚炉也会越来越暖和。
母亲生好脚炉,我就会将几乎冻僵的脚伸在脚炉盖上。不到一会儿工夫,脚掌心就会感觉暖暖的,仿佛浸在热水中。渐渐地,我便感觉全身都冒着热气……这时候,手里拿一本连环画等闲书,随便翻阅,那真是一种享受。
家里姐妹三人,温暖不能独霸。我们姐妹三人围着脚炉。一会儿,我和妹烘;一会儿,妹和姐烘;一会儿,我和姐烘,那样轮流享受着温暖。当手冷时,便会蹲下身子去暖和一下手。先烘手掌,手掌暖了,再烘手背。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脚炉在我们的脚磨手抚中,从黑黄色变成金黄色了,还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手烘暖和了,脚也烘暖和了,全身都暖和了……
如果此刻父亲闲着无事,便会给我们讲讲故事:《傻女婿》、《刘三姐》、《周扒皮》……父亲边讲故事,边用他粗大手掌心揉搓我们的手。
虽然父亲的手粗糙,搓起来感觉甚至有些痛。但我喜欢父亲用手掌搓手的感觉。感觉里面有着一股股暖暖的慈爱。我们脚暖了,手也暖了,心也就活跃起来。父亲看到我们不冷了,就会拿出一些豆子放在脚炉里爆。这样,既可消磨时间,又可解解我们嘴馋。每当此刻,屋里沸腾了,我们高兴得拍手叫好。
父亲掀开脚炉盖,将灰拍拍平,然后将豆子轻轻放在灰上。我们都有些等不及,稍歇片刻,将豆子翻个身,一会儿,豆子会发出“嘭——”的一声响,豆子熟了。我们争先恐后地将豆子拿出来,享受那美味。不久,屋子里便会飘散着一股股豆香味。有时还会爆米花、爆玉米……爆玉米时,也一样的方法放有灰上面爆。玉米熟了,发出的声音很小,只听见“扑哧——扑哧——”一颗颗白花花、黄澄澄的玉米花跳了出来,屋里便充满了欢声笑语。爆米花的时间最短,也最难爆。没掌握好时间,玉米就会爆焦。如果爆得好,就最能解馋了。
童年的冬天,我最喜欢围着脚炉任时光在谈笑中流逝,不仅因为脚炉消除了寒冷,更因为脚炉边的那份快乐,那丝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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