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我去鞋店为自己买了一双平底、黑色的新皮鞋,试穿时,觉得蛮舒服的。第二天,我从公交车站下车,穿着新皮鞋步行赶向单位上班,一路上,双脚越走越觉得不舒服,特别是右脚开始发胀,每跨前一步,就有一种难忍的疼痛,可谓“寸步难行”。走到单位,坐在办公室里赶紧把双脚从新皮鞋里“解放”出来,惨啊,见右脚上个个脚尖发红还起了泡。
这新皮鞋的尺寸是我的标准尺码,怎么会如此折磨我的脚啊?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否被商家给“宰”了。
我突然怀念起母亲为我做的那一双双的布鞋,母亲做的布鞋穿在脚上,是那么舒服,那么稳健,那么温暖……
记得在我小时候,每到冬天农闲时,母亲总是要把一家人补得不能再补的旧衣服拿出来,一一拆去纽扣、布条筋、线结头,撕成条块状洗净后放入大脚桶里倒进自制的浆糊揉均匀,把一块块“旧衣布”按大小块放开,先贴几块大片布,再用小块的补充,均匀地铺在桌子上面,涂上一层浆糊再铺一层布,大概铺到有四层厚度左右,就把这块“铺底布”贴到太阳晒得到的墙上,等两三天后干了,才将结实得像硬纸板一样的“铺底布”揭下来。
然后母亲照鞋样在“铺底布”上画上鞋底大小样子,剪下后便开始扎鞋子底。母亲右手的中指上戴着顶针箍,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引线”,用力把针尖戳进鞋底去,用顶针箍顶一下,然后用力往上拔,就这样一针一针地由里向外、由外向里反复地扎。母亲白天总是有忙不完的家务活,扎鞋底的活儿一般都在晚上干。那时母亲常在灯下专注地扎着她手中的鞋底,发出“哧啦、哧啦”的拉线声。扎鞋底不单是一项技术活,而且是一项费力费时的活,扎鞋底讲究线脚匀称、整齐,这样的鞋底才结实美观,一双鞋底至少须一个星期的夜工才能扎完。春、秋季节是农忙,夏天热时手会出汗,不仅捏针时手滑,而且棉布鞋底摸来摸去也会受潮,就会穿不过针拉不动线。因此,扎鞋底的活儿只能在冬天做,一双鞋底扎下来,母亲的双手总是会毛糙许多,甚至裂痕斑斑。
扎好了鞋底,接下来就要做鞋帮。母亲保存了松紧鞋和棉鞋两种鞋样,放在一只针线箩里,做松紧鞋直接在袼褙上面覆一层黑布就行了;可做棉鞋,就要先在袼褙上铺一层锦纶棉,外面再敷一层布(灯心绒),再用沿条布上边,大小一定和鞋底一样大,才能将鞋帮和鞋底缝合在一起。上鞋分明上和暗上,明上的鞋线在外面上,容易上得好,但是鞋肚子偏小,适合松紧鞋;暗上的鞋线在里面上,适合棉鞋,冬天穿着厚袜子,鞋肚儿大,脚才觉舒服。
一直忘不了那一年临近春节,我的右脚生了两个烂冻疮,母亲为我做的棉鞋只能像拖鞋一样穿,起不了脚跟的保暖作用。见我的冻疮更加严重,母亲赶紧为我做了一双“特制”的棉鞋(左脚是我自己的鞋样,右脚是二姐的鞋样),让我和别的孩子一样穿上新鞋欢快地过上新年。
那一双双鞋凝聚着母亲深深的爱,她的爱就像那鞋底的针脚又细又密,一针一线,费尽了她的心血;又像涓涓细流,流入了我们子女的心田。
可能母亲过于勤快,后来她的右手大姆指常常肿胀、脱节,再不能为我们做布鞋了。我们姐妹四个也渐渐长大了,穿起了时尚、美观的靴子、休闲鞋、旅游鞋,可好像总比不上母亲做的舒适布鞋。母亲的爱,真是人间最深切的一种情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