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作为军人的后代,在“八一”建军节来临之际,总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父亲曾经讲述过的战争故事。
父亲1949年参军,经历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和祖国铁路建设,历时9年,光荣退伍。
父亲毕业于嘉善县圣类思中学,喜欢文学,爱好看书。我在父亲遗留下来的那些在战争年代所写的日记中看到,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父亲也常把所见所闻所思付诸笔端,投给报纸杂志,与编辑有许多书信往来。在父亲保存下来的众多信札中有一封“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的来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信中涉及中国文坛的一名大家——丁玲。
这封信的来信日期是1952年12月22日,距今已50多年,保存得相当完好,可见父亲非常看重此次通信。信封上的收信地址为志愿军九四部一支队,这是 父亲当时在朝鲜战场上所属的部队。来信内容如下:
顾云霖同志:
丁玲同志因病赴别处疗养,暂不能给你回信,特告。
敬礼
陈淼
十二月二十日
这封信很短,却说明了一个事实,1952年12月大作家丁玲同志因病离开北京。
近代作家李向东在《“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冤案始末》(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一书写到1952年9月丁玲经医生检查,诊断为三节腰椎增生,住进北京医院治疗。1952年10月22日,丁玲由陈明陪同,住入旅大市岭前桃源台卧龙街22号,开始了在旅大的疗养生活。
信中所述“丁玲同志因病赴别处疗养”与书中所述吻合。丁玲时任中央文学研究所所长、中央宣传部文艺处处长,位高权重。父亲何事向这位文坛领导去信,父亲生前好像提起过此事,但现在我已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也想不起来。既然是写给文坛领导的,可能是请教有关文学艺术方面的事,也可能是父亲写了一些朝鲜战场上志愿军的英雄故事向丁玲同志讨教写作技巧。父亲的信写得真不是时候,如果丁玲还在北京,如果能亲笔回信,那么这封信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信的内容肯定还要详细充实,父亲所请教的事会有一个圆满的答复,我们也会知道一个志愿军战士在朝鲜战场上遇到了什么不惑之事要向文学大师讨教。可惜没有丁玲同志的亲笔回信,可惜父亲过早地离去,这一切都已成为永远解不开的谜团。
信的最后落款者陈淼,陈淼何许人,为何会代丁玲这样的大人物回信?一开始以为可能是丁玲丈夫陈明的字或曾用名,到网上一查方才明白,陈淼是丁玲同志的秘书。此时仍留守北京,为丁玲同志处理杂务。作为秘书,陈淼是称职的,像父亲这样的小人物来信都认认真真回复。其实陈淼本身也是一名作家,1949年毕业于华北联大文艺学院文学系研究生部。曾任中国作家协会秘书室主任,鞍山市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辽宁分会专业作家。代表作散文《桂林山水》,入选九年制义务教育人教版小学语文四年级下册。这样一位有成就的作家的亲笔信,内容又涉及当代文坛巨匠,虽然寥寥数语,却包含着很多历史信息,我想这已不是一封普通的信札了,可作为珍贵的史料来收藏。
在父亲遗留下来的众多信件中,有许多封信是父亲在朝鲜战场上收到的国内文艺团体和杂志编辑部的来信,当我翻看这些信札的时候,在我的脑海里经常会出现这样一个画面:父亲身穿志愿军制服,端坐在防空洞里,前面是一张用装子弹的木箱堆起来的简易书桌,上面放着一盏油灯,父亲手里拿着一本苏联小说《普通一兵》,津津有味地读着。防空洞外美军飞机不时呼啸而过,远处隐约有炮弹声传来,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父亲的阅读。经历过无数战事,枪炮声已成习惯,战士们都渐渐养成了闹中取静的本领。当防空洞外归于寂静时,父亲放下手中之书,凝神洞外,若有所思,然后翻开笔记本,快速游走的钢笔声又弥漫了整个防空洞。父亲把写好的东西,小心翼翼折好,轻轻放入信封,于是朝鲜前线的战况和志愿军的战争生活,经过长途跋涉传回了国内,于是父亲又收到了一封封充满热情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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