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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
2017年09月26日 10:39:58    [我要投稿]

  上世纪70年代,我在大通公社一所学校任教。一到秋分,农村开始进入秋收、秋耕、秋种的“三秋”大忙,这个季节的中期,学校三年级以上至附设初中班放两个星期农忙假。农忙假期间,教师一半时间就近参加劳动,一半时间用于备课、批改及业务学习。我安排在学校所在大队的第三生产队参加劳动,生产队长分配我干些割稻、捆稻、脱粒、开沟等技术含量不高的农活。

  秋分,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第十六个节气,在每年的9月22日或23日。时值秋分,气温明显降下来了,处于北纬30°45′36"~31°1′12"的嘉善已真正入秋。劳动时尽管头上还冒汗,有时甚至汗流浃背,但不像“双抢”时酷热耐熬。

  记得“双抢”中有天队长安排我上午拔秧、下午插秧。下午开工,我一只脚刚跨到田里,没想到田里薄薄一层水被中午的阳光晒得滚烫,烫得我赶紧把脚退缩上来,试了几次适应后才下田。试想,弯腰插秧时头顶炎炎烈日,脚踏滚烫水田,怎么不是酷热难熬?

  秋分节气的“三秋”劳动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天高气爽,凉风习习,这种气候下好像更使得出劲。然而体力劳动毕竟是劳累的,“粒粒皆辛苦”,上午割稻,下午再割稻,“嚓嚓嚓嚓”割下一把稻,“嚓嚓嚓嚓”再割下一把稻,机械式重复千百次,腰酸得只想站起来直一直,大腿肌肉疼痛感时时袭来,一天下来全身骨骼像散了架似的。几个农民见我劳累得走路也有点踉跄,劝我下一天休息,我说睡一夜就没事,心想一定要挺住,在农忙假中磨砺自己,否则以后怎么对学生进行热爱劳动的教育?

  农家无闲时,秋分特别忙。秋收作物要及时抢收,避免遭受早霜冻和连阴雨的危害;冬作物要适时早播,为来年丰产奠定基础。我参加劳动的第三生产队,大田里稻子收割后要翻耕再种上小麦或油菜,旱地上瓜果熟了要采摘再种上蔬菜,节气不等人,一切得抓紧。那时生产队男女老少集体劳动由队长“派工”,哨子一响,大家按分工下田干活。

  集体的农活多,农民自家的事也不少。自留地上要收要种,猪要喂,衣要洗,饭要烧,忙得喘不过气,所以上下午劳动中途统一休息的半个小时都急匆匆赶回家,连那3个农忙假回队参加劳动的初中学生也不见了踪影。这3个初中生是我任教的初二班的,读书用功求知欲望强,已是小青年,在农村属半劳力以上,队长一般安排我与他们一起干同一种农活。我因为住在小集镇潮泥滩,一来一去要半个多小时,所以独自找了个竹园歇着。看来这半个小时,真正休息的就我一个人。

  一天下午将收工时,一个学生悄悄问我明天来不来?我说来的。他说队长说你明天来的话,与我们一起摇船到大通集镇供销社把分配的化肥、农药运回来。我说我不大会摇船。他说有他们3个呢,还说如果我不去,队长就另外安排人去。我说好的,我去。一听我去的,他眯起眼睛笑了。我知道这3个学生认为我天南地北懂得不少,平时喜欢找我问长问短,可田间干活紧张又劳累,一起劳动时也聊得不多,明天船上只有师生4人,能聊个痛快。

  下一天,队长把提货单交给我,我们就摇了条木船出发。一个学生在船尾摇橹,一推一板,动作熟练,船划破水面向前推进;另一个学生在船头撑篙,把握方向,避免与其他船只相撞;还有一个学生陪我坐在船舱里,他等摇橹的同学吃力后上去接班。这三个学生都会摇船,水平也不差,否则队长怎会放心?我想我小时候也学过摇船,但实践太少,技术没掌握好,一推一板摇起来橹头往往滑落。

  船平稳地行驶着。向前看,沿途经过几座桥、几个村落,一草一木尽收眼底;抬头望,碧空万里,风和日丽,天高气爽,一派初秋景象。可能因为我是老师,聊天的话题由我主导。我说我们今天聊节气好不好?没等他们回答,我又说大家知道现在是秋分,可知道这个“分”什么意思吗?撑篙的学生想也没想,脱口就说:“老师,这我知道,秋分日这天,白昼和黑夜都是12小时,一天24小时平均分成两半。”我点点头说:“对,秋分者,阴阳相伴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分’还有一个意思,知道吗?”他们都摇摇头。我说:“按农历,‘立秋’是秋季的开始,‘霜降’为秋季终止,秋分日正好是从立秋到霜降90天的一半。正如古书上说的‘分者平也,此当九十日之半,故谓之分’。”没等他们开口,我又说:“有一点要注意,按气候学上的标准,连续5天日平均气温22℃以下,为物候上的秋天。划分的标准不同,不要混淆了。”他们异口同声说知道了。摇橹的学生接着问:“老师,你曾说你小时候看过《二十四节气》,那古人是怎么说秋分的?”我说:“我国古代将秋分分为三候:一候雷始收声,二候蛰虫坯户,三候水始干涸。意思是秋分不再打雷了;蛰居的小虫开始藏人穴中,并且用细土将洞口封起来以防寒气侵入;湖泊与河流中的水量变少,一些沼泽及水洼处便处于干涸之中。有人还写过一首诗,写出了秋分节气的特征,我念给你们听听:寒暑平和昼夜均,阴阳相半在秋分;金风送爽时时觉,丹桂飘香处处闻;雁向南天排汉字,枫由夕照染衣裙。”陪我坐在船舱的学生说:“这首诗听一遍记不住,老师你念一句,我们跟着念一句,好吗?”我说好……

  船行至中途,摇橹的学生调下来,他跨进船舱就问:“老师,是不是一年365天,只有秋分日这一天昼夜一样长?”我说:“是的。这天太阳直射点不偏不倚地照在赤道上,因此均分昼夜。除此,地球上这天还出现一些特殊现象:如果这一天你站在赤道线上,就找不到自己的影子,还会发现任何物体都没有影子;如果这一天你站在北纬45度线上,用不着爬高,地面上量出建筑物影子的长度就知道它的高度;这一天,南北极同时可以看见太阳,分享着同一个白昼。”这学生又问:“过了秋分日这一天,太阳向南移,北极出现极夜,南极出现极昼,对不对?”我说:“对。不过极夜极昼这种自然现象只发生在北极圈北纬66度34分以内和南极圈南纬66度34分以内。”

  谈谈说说时间过得飞快,大通集镇隐隐约约出现在前面。我说:“今天的化肥、农药,从供销社农资仓库运到船上,我负责三分之二,你们负责三分之一。”3个学生都很惊讶,问为什么?我说我没有摇船,应该多做点。撑篙的学生说他曾来运过化肥、农药,挑起来一担约有100斤重。我说我能挑120斤的担子,再重就不行,走到跳板上脚要抖。调班后正在摇橹的学生说:“老师,你割稻、开沟都比我们慢,挑担怎么这么厉害?”我说:“读书时有次学校安排冬季开河劳动,挑了一个月泥,练出来的。” 船渐渐靠岸,坐在舱里的学生站了起来,说:“老师,不要分三分之几了,大家一起做就是。回去途中你再讲讲各地秋分的习俗和古人写的秋分诗词,当作在给我们上课。”我说也好。他眨眨眼,俏皮地说:“上课也是劳动啊!”我不禁笑了,随即他们也畅快地笑了。这笑声,融进了那年秋分的节气里。

作者 屠政秋 编辑 黄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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