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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大屋
2018年06月20日 10:36:16    [我要投稿]

  “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全在大屋上了。”说这话时,父亲正端着大海碗坐在门前吃面条,身后是他的大屋。金色的阳光从东面升起,照在屋顶红红的瓦片上,照在块块山石堆砌而成的墙壁上,也照在父亲黝黑的脸上、粗犷的臂上,这让我一下子想起父亲抡起锤子的模样,想起大屋从山里搬到家里的种种过往。

  父亲决定造一座石头的房子,现在想来也是件难以理解的事情,当时村子里到处是土坯和红砖混搭的房子,石头的房子几乎要颠覆所有人的认知,要知道造一座石头的房子不是把石头堆起来这么简单,而是要把石头从大山里一块块采回来、运回来。母亲一开始就坚决反对父亲的决定,但村后连绵数里的大山像是给了他无穷的力量,父亲固执、倔强地开始了征途。

  这项艰巨的工程自然是不能占据着插秧育苗的时节,也不能耽误收割稻谷的秋后,等到所有的庄稼都进了仓,父亲就扛着撬、提着大锤,一路踩着露珠向山边走去。山边是无数先辈开采石块后留下的大坑,每到下雨大坑就积了一潭水,所以山里人都叫石塘子。在山里采石,俗称打石头,这是危险而又刺激的事情。父亲从小就随着爷爷去山里打石头,自然对一切都不陌生,先用锤子把钻头沿着碎石或者山石的裂缝打进去,等到牢固了再用锤子狠狠地锤下去,钻头撑开一条条巨大裂缝,再用撬杆顺着钻开的裂缝使劲,往往就能把石头撬起来。有时山石硕大,便要拿着钻头顺着山石边再打一次,从四面撬起,直到山石松动了,用撬杆用力一使劲,大块头才会不情愿地从大山的怀抱里醒来。

  那时候我喜欢跟着父亲去山里,看父亲打石头是一种享受。父亲力气大得吓人,把钻头打进石头里,胳膊抡得满满的,像清晨的月亮,也像张开的弓,然后重重落下,“嗙”得一声,石塘子里到处都是回音,就像天边的雷声。那几年父亲不是在田间就是在山上,他像永不熄火的发动机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绷紧了一身的力量向梦想的房子冲击。

  但父亲从不让我走进石塘子里去,他说那是他一个人的角斗场。我坐在远离石塘子的山坡,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父亲抡锤子,一遍遍重复强调他的梦想。有时候看到小石块乱飞,吓得捂住了眼睛,一会又想起父亲的危险,一路小跑过去,他远远地就吼过来“没事,就擦破了皮”,然后弯下腰捏了一小把细碎的尘土敷在创口上(农村止血的土方法),疼得吸一口气,然后没事似的继续抡起锤子。

  我只好继续坐在那里,守着一大塑料壶的凉白开,翻着小人书,远远地看着父亲,他穿着一身旧的迷彩装,太阳从东面升起,我逆着光看到父亲雄健的身影,我知道那是父亲一个人的战场,我也曾想一次次地跑到他身边去,看看他流过血的伤口,看看他磨出茧子的双手。但是父亲是倔强的和伟大的,他只是让我远远地看着,他觉得我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就像他每次带我上山都要带着本小书,每次都让我坐在那里数数一般。他说大山和锤子是属于他的,而我应该是背着书包翻过这座大山。

  父亲说这些的时候,我还难以理解他的希望,只是看着他拧开塑料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搪瓷缸子的凉白开,然后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喝完他就坐下来和我说说话,问我今天数到几个松树球,如果我数完了今天的松树球,那他就把我抓起来放在他的背上,向着松树林里走去。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在松树林里穿行,一伸手就够到了松树球,我快乐地叫了起来,摘了一个又一个松树球,那时我坐在世界上最高、最厚实的肩膀上,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着愿望。

  上学后,我的跟班生涯就结束了,只是在每天放学后,我就一路小跑到那里喊父亲回来吃饭。父亲总是等着日头完全落下山去才肯收工,我静静地看着父亲那件刮的到处是口子的迷彩服,在风中轻轻鼓起,看着拉着板车的绳子深深陷进他的肩膀,心底泛起无法言说的感动。

  从我5岁到9岁,整整3年,父亲用双手,用最原始的工具在石塘子打石头,用自己的血肉肩膀拉了无数趟的石块,老房子旁边堆起了骇人的石堆,尤其是那几块作地基的大石块,几乎是炫耀着他最大的战绩。等到动工的那天,父亲请了所有的叔叔伯伯来帮忙,那是最热闹的场景,挖地基的挖地基,夯土的夯土,倒砂石的倒砂石,我和几个堂哥在一边大呼小叫,看着一块块巨石被父亲兄弟几个搬起,看着水泥和黄沙浇灌下去,就像见到神奇的开始,看到地基围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圈,我知道新家将在这里开始。地基落完后,就是父亲一个人的活了,自己拉线,把不平整的石块打平了,小心翼翼地放上去,然后插进去小石头片,牢固了再上第二层,一天天,一层层,石头堆越来越小,四面墙越来越高。

  直到小学4年级,眼见着最后一块瓦落成,大屋终于在父亲的手中建成了。大屋远远高过所有邻居的屋顶,齐腰的一圈全是一块块两三尺高的大石块,高高大大,平平整整,带着骄傲的神采。父亲买来水泥把石头缝全部细细地描了一遍,一圈圈的水泥里是山石最天然的颜色,越高格子越小,最上层是走了好几层的红砖,托着巨大的屋梁,房顶盖着一层层的红瓦片,像是宫殿的穹顶,似乎一个巨人戴着桂冠耸立在那里。大屋落瓦的那天,家里请了很多人,父亲喝了很多酒,在那个新房子里,漂亮的石头房子里,他喝得酩酊大醉,每一口酒喝得都干脆,每一句话都说得格外洪亮有声。

  石塘子里打石头3年,前前后后盖了一年,这是属于父亲的房子,每一块石头都是父亲用钻头凿出来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父亲用板车从石塘里推出来的,因此每一块都带着雄浑的力量,每一块带着坚毅与汗水。它立在村子最显眼的地方,即使后来盖起来的小洋楼都超过了它,但它仍然是那样的宽大朴实,没有风能透过它的严丝合缝,也没有寒冷能穿过它最厚实的胸膛。 大屋,这是儿时记忆里关于父亲最闪光的点,父亲的倔强与勤劳都在我的成长中留下了最深刻的烙印。原来我会以为大屋——这座用石头堆起来的房子,我们一家人会住一辈子,但很快我就背着希望走出了山村,开始了漫长的求学生涯。我离它越来越远,与父亲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不管走在哪里,都会想起父亲,都会想起父亲身后屹立的大屋,那样的坚实与厚重,让我更加坚定地追逐梦想,就像那年我坐在父亲的肩膀,一伸手就够得着松树球一样。

作者 孔梦雪 编辑 张美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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