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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苏
2019年07月16日 10:56:11    [我要投稿]

  落苏即茄子。茄子何以叫落苏呢?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二:“《酉阳杂俎》云:‘茄子一名落苏。’今吴人正谓之落苏。或云钱王有子跛足,以声相近,故恶人言茄子,亦未必然。”说的是钱王有儿是瘸子,瘸子与茄子发音近似,因忌讳之故,不称茄子了。不能称茄子,总得有个叫法吧!因茄子长得有点像垂落下来的流苏,就叫“落苏”了。

  后来读了《红楼梦》,使我对落苏偏爱有加。《红楼梦》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红院劫遇母蝗虫》中写道:“贾母笑道:‘你把茄鲞搛些喂他。’凤姐儿听说,依言搛些茄鲞送入刘姥姥口中,因笑道:‘你们天天吃茄子,也尝尝我们的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刘姥姥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众人笑道:‘真是茄子,我们再不哄你。’刘姥姥诧异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这一口细嚼。’凤姐儿果又搛了些放入口内。刘姥姥细嚼了半日,笑道:‘虽有一点茄子香,只是还不象是茄子。告诉我是个什么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吃去。’凤姐儿笑道:‘这也不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签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刘姥姥听了,摇头吐舌说道:‘我的佛祖!倒得十来只鸡来配他,怪道这个味儿!’”读来引人入胜,从此落苏在我脑子里有了美的质感。

  说了两个典故,再说说我的落苏情节。由于落苏果期长,从初夏到秋后的半年时间里都结果,落苏无疑成了老百姓餐桌上很常见的菜肴。再说,彼时农民生活贫苦,没啥肉吃,而落苏种在自家地头上,可随摘随吃。母亲还会变着法子烹饪多种落苏菜肴,落苏成了吃不厌的家常菜。小辰光,我喜欢去屋边菜地上摘落苏。摘来落苏,最常见的是懒人懒法:落苏洗净剖开,散放在蒸架上。另备碗放少许食盐,加点老菜油同蒸。老菜油经过饭镬的蒸煮,变得香郁诱人。开饭时,把蒸熟的落苏搛进油盐碗里拌匀。落苏变得绵柔酥烂,油光贼亮。吃起来更是甜润香糯,满口生津。这便是“蒸落苏”了。还有更吊人胃口的就是母亲做的“鱼香落苏”。没有肉香有“鱼香”也不差呀!搅上一大筷放嘴里,吃起来不是“鳝糊”胜似“鳝糊”,真是过瘾。还有开心事,母亲让我将碗里的残羹剩菜倒在米饭上,成了名副其实的盖浇饭!有了鲜美的菜、汤相伴,我三下两下就把饭吃了个精光。

  妹妹的新房子门前有个院落。原本以为会种些花花草草来美化环境。不想妹妹不改农民本色,居然在院子里种了蔬菜。妹妹把几畦菜地整理得井然有序。初夏,妹妹来电话告诉我:菜园子里的落苏可摘啦!我不禁喜出望外。妹妹居然还记得我爱吃落苏!

  当我喜滋滋地打开庭院门,扑面而来的是葱茏的绿!满眼的落苏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皮色紫红,初长成唉!捡大的摘一些来,够吃就行。

  没过几天,妹妹又来了电话:“再不来摘,落苏就老了!”

  “你们不是也要吃的吗?”那是妹妹栽的落苏,我可不能独食!

  “知道你爱吃,我没去摘呀!”妹妹的话就像蜜似的注进我的心田。也顾不得天下着蒙蒙细雨,赶紧过去。落苏勤生,一摘就装了两塑袋,差不多有五六斤吧!妻一看,说你也太贪心了,这么多,怎么吃得完?我笑说你不是也挺爱吃的吗?再说落苏有了籽,不能吃就糟蹋了。妻嘀咕,老吃落苏,还不吃腻了。我大言不惭说自己会煮十七廿八样落苏菜肴,你就等着吃吧!

  趁落苏新鲜,“蒸落苏”是少不了的。用色拉油蒸落苏虽则没有老菜油香,可也没有了那股拗味。“蒸落苏”也叫烂糊落苏,蒸煮方便。落苏洗净,剖开、切段,放盘中;加少许盐和适量食油,煮饭时放电饭煲上蒸。“蒸落苏”油多才好吃。可过去哪家不缺食油,想多加点万万不能。眼下又讲究健康,菜肴需少盐节油。口味没健康重要,只能适可而止啦!

  再来一道“鱼香落苏”。我颇得母亲真传,将“鱼香落苏”煮得有如糖醋鱼那么酸酸甜甜,十分可口。除姜葱蒜外,糖和醋是烹饪关键,量和火候的掌控也重要。有了姜末和糖醋的搭配,何愁“鱼香”味不浓?

  《红楼梦》中所说的茄鲞,是朱门生活的缩影,供人消遣而已。老百姓过日子没那么奢侈,讲究的是实惠。用鲞鱼炖落苏,方法极简单,味道却不一般。鲞鱼的咸鲜把落苏的软糯激发得温润可口。过饭吃,连神仙都眼热。

  肉末落苏是道家常菜。落苏切滚刀块,姜葱蒜爆炒,下落苏块翻炒,加适量老抽生抽,糖少许,水不宜多。烧煮片刻,待落苏块酥软了,将事先准备好的肉末(用盐、料酒和一眼眼芡粉拌匀)放入锅中划散搅匀,片刻即成。煮成的肉末落苏,落苏块酱汁浓烈,肉末鲜嫩不柴,别有一番风味!

  落苏和番茄切丁。先起油锅文火煸炒落苏,至落苏丁变软后起锅。再放油翻炒番茄,待番茄半熟时,加入落苏丁,再加盐,围些水,再放少许糖提鲜。番茄炒落苏看上去白玉红瓤,美不胜收,吃嘴里酸酸甜甜,妙不可言。

  在微波炉里烤茄子是个不错的主意。用“豆瓣酱”加点“老干妈”,均匀地涂抹在落苏条上,高火五分钟便成(烘烤时间由数量而定)。烤成的酱香落苏可好吃了。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瓦片上烤落苏的事来,差一点笑出声来。童年时既顽皮又贪吃。在菜地里摘来(多半是偷的)落苏,生吃没味,煮又没锅。就地竖起两块砖,上面架一瓦片,锅灶都有了。把落苏平放在瓦片上,燃起硬柴火来。“哔哔叭叭”声里,火舌熊熊吐出;“吱哩吱哩”声里,白汽汩汩冒起。不一会儿就有了焦香味,赶紧将落苏翻个身,别弄成一半是熟的,一半是生的。熟了的落苏放口中,享受美味的不是嘴巴,倒是鼻子闻足了香味。那时妹妹还小,吃得来嘴巴乌擦抹黑。

  说了很多,就落苏炖汤没怎么做。小时候母亲说:千做万做,落苏汤覅做!我试过排骨炖落苏,盐放少了,寡淡无味;盐放多了,全被落苏吸收了,咸得发苦,全然失去了天然玉成的味道。我觉得菜肴百搭,只要使得巧,什么样的搭配都成。那天我炖了笋尖老鸭煲,刚巧手头有一些新鲜的落苏,切成条放了进去(切勿久煮)。经过鸭汤的历练,落苏条咸鲜可口,很快就吃了个精光。

  牛皮吹得“哇嗒嗒”,就六七样花头,山穷水尽了吧?

  放在冰箱里的宿货还没吃完,妹妹又来电话,来摘落苏吧!妻说别去摘了。我说这是妹妹的一片心意,还得去摘!其实我已成竹在胸。 又拎回一塑袋落苏,洗净了,切条状,加盐暴腌,挤掉水分,放广口大玻璃瓶里压实。准备酱汁:糖醋兑水煮沸后冷却,倒进玻瓶,加盖封口。一周后,酱汁落苏就成了,而且数月不坏,过粥吃,甜酸爽口,美妙至极!

作者 三篰草 编辑 张美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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