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桥,盛夏夜晚,有事没事,桥头坐坐。
老家住在丰前街,丰前街上有座丰前桥,丰前桥据说建于满清王朝,是一座古老的单孔石拱桥,虽然历经了上百年的风雨侵蚀,至上世纪60年代末仍坚固完好。桥上两边攀满野枸杞,桥堍有两棵大树,绿荫如盖,更有桥下流水潺潺。绿色围绕着的古桥,一到夏天阴凉如秋,如此风景,自然成了这条小街上一处别样的纳凉胜地。
高温天如期而至,晚饭后陆陆续续有人来到丰前桥上。当夕阳西下,天色渐暗,阵阵微风从树叶间轻轻吹来之时,桥栏上已渐渐坐满了前来乘风凉的街坊邻居。大叔大妈轻摇蒲扇有说有笑,跟随而来的那批学龄前的小孩,嘻嘻哈哈在桥阶上跑上跑下,这是最无忧无虑的两代人。年轻人则三五成群讨论着听来的看到的社会新闻,也有闷声不响独自一人依靠在桥栏边,静静地看着两岸风光,任凭晚风轻轻吹拂,仿佛要把一天积聚下来的热量和烦恼,都随着晚风吹落桥下,顺水流走。
这天傍晚,桥顶上坐着一位刚从外地走亲归来的大叔,手摇蒲扇,嘴叼香烟,滔滔不绝地讲着听来的新鲜故事。围着一大群人,故事一定很动听。我因为有作业,去得晚,已是夜色朦胧。当我挤到前面,故事已近尾声,只见大叔吐了个烟圈,很神秘地轻声说道:“那里的老百姓说,自日本鬼子战败后,这个荒废的碉堡里一直有鬼出现,每到深更半夜,里面就会传出军靴走动声……”听众中有人打断大叔的故事:“我不信,一定是野猫野狗发生的声音。”大叔不亢不卑地继续说着:“起先我也不相信,就和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稍稍潜伏到碉堡附近。不到两个时辰,碉堡里面由远而近传出了整齐的步伐声,吓得我们转身就逃,我还差点跌进垄沟里。”这位大叔讲得有声有色,头头是道,似乎不由得你不信。
当时,社会上正流行鬼怪、恐怖故事。乘风凉讲鬼故事,非常普遍。这位大叔讲的就是典型的鬼故事,在这个故事里还表现出老百姓对日寇的暴行仍心有余悸,就像俗话说的,怕什么来什么,才会编造出这样的故事,为使故事具有更高的可信度,讲述者往往说成是自己亲身经历的。 故事会散场,桥上乘凉的邻居陆续回家。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走回,至弄堂口,看着漆黑幽长的弄堂,满脑子的鬼子幽灵,止步不前,可又不能不回家,只得硬着头皮,快步行走,走得越快脚步声越大,越加害怕。走进家门,一身冷汗,发誓以后再也不去听鬼故事了,但后来还是忍不住会去“轧闹猛”,听大人讲述各种稀奇古怪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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